“我住在一个老国企的宿舍里。”这是我最近向别人介绍我住所的开场白,“就是原来玻璃厂的工人宿舍,一房一厅,在顶楼,交通、生活都挺方便的。”

强调了一下是“老”国企,而不是现在大家普遍认为的“多金、安稳的、垄断行业的”国有企业。这也跟整个社区很像,除了少部分租客以外,大部分都是老人家。

早上出门,看到老人家拖着小推车,慢悠悠地出门买菜;而买菜回来的阿婆,总会在路上找到一两个认识的,寒暄几句,今天居然听到一个阿叔说:“好热啊,我昨晚只开了风扇,哈哈哈……”

至于下午,老人家们则会坐在老树下的石凳上聊天打牌;晚饭后呢,大家喜欢聚在门卫值班室那里,摇着扇子,说着今天天气有多热,我认为大家喜欢聚在那里,大抵是因为值班室门口的上方,悬挂着一盏不亮、但又是附近稍微明亮的灯。

这个社区住着老国企的老人家,设备也老。尽管房子里用的是管道煤气,洗澡烧水用的是电热水器,但当我走到楼下,看到这个电房门口放着一个大风扇猛吹降温的时候,内心还是被震撼了一下。而迎面走来的老头,则停留在了我刚刚的位置上,认真地观察这个神奇的组合。

很多一楼的房子被改建为小杂货铺,小杂货铺门口用简易的木头和帆布就完成了原来面积将近50%的扩建,搭起来的帆布既能够遮挡阳光、保护货物,也能够为夏日乘凉撑起一片小天地。这样的造型,跟我想象中的印度街头小店无缝对接起来。

 

走出小区,就是一个菜市场。

上周第一次在这家水果摊买东西,是因为坐错车,路过就顺便买个梨。看铺的是两个小女孩,看上去就4、5岁的样子。我不是很确定她们只是放假了在这里玩,还是的确是早当家的孩子。在我挑梨的时候,大一点的女孩递给我一个塑料袋,我说不需要袋子,随后递过去一个贡梨。女孩接过梨子,熟练地放在电子秤上,将秤上原来打的“12(元/一公斤)”,改成了“13”。

我跟小姑娘说,不对呢,我这个是贡梨,是12块一公斤,你那个13块的,是那个新疆梨哈。姑娘怯怯地看着我,但行为又是那么坚定,就是不愿意改。

我本应该放下梨子,价格不对、就不买,又或是不跟小姑娘计较。但我既不愿意什么都没说清楚就丢下梨子离去,又不愿意白白多给一些钱。于是我就跟小姑娘说,你自己去看看好吗,两种梨的价格是不同的哦。小姑娘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跑到两种梨的摊位前,写价钱的纸皮竖起来比她还高,但愿她能看得见。

她回来之后,就把“13”改回了“12”,梨子称出来是3块2。我在犹豫是否能把10块钱交给她的时候,她已经接过我的钱,迅速跑向巷道深处,我困惑地看着她奔跑的身影,不久,又见她拉着一个男人出来。

爸爸模样的男人熟练地给我找钱,姑娘却一直尝试着在爸爸找钱之前搞清楚什么事情。她一直指着秤说,“那个12?13?”爸爸很不耐烦地说,“对对对,那个就是对的。”姑娘依然有些不甘心。

 

等我今晚再去的时候,看铺的是一个女人。摊位上的香蕉3块一斤,称好之后发现旁边有个推车,推车上面的香蕉,品种一样,却是2块5一斤。我说我要2块5的好了,女人不耐烦地说,那个小一些、熟一些、没那么好,然后递来我刚刚挑好的香蕉,说,“4块3”。“老板,4块2可以吗?刚好有2毛。”老板娘接过散钱,什么也不说,又坐回到摊子里面的位置了。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停在路边,她木然地四周张望。我以为她是乞丐,但周围没有盘子,也没有说明“病情”的纸牌,她就是这么看着,似乎想多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