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tephanie

        最近好不太平。

        香港明报前主编被刺杀,引起香港社会一片愤怒,声讨新闻自由。昨天夜晚昆明火车站发生大规模的砍杀事件,伤亡人数已经达到29人。早上在北京的雾霾中醒来,茫顾四周,到底我身处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摄于香港兰桂坊,2012年。照片由Slu提供。

一、我得罪你什么

        这几天香港事件被讨论得如火如荼,梁振英的女儿在facebook上发的两条状态——有人被刺,跟新闻自由有什么关系,come on people——更是加剧了战火蔓延。我虽然觉得这句话可笑,但还不至于对她开展人身攻击。直到我无意间瞥见底下一条评论,“只是评头论足,跟政治没有关系,梁振英的女儿长得很像尼佣(尼泊尔佣工)”,我的反应很大:为什么要去评价她的长相?女人为什么又因为外貌而被评价了?然后,我再想想为什么我看到这条评论那么不舒服:为什么是尼佣?为什么尼佣后面还有括号具体解释是尼泊尔的“佣”工呢?虽然我们都使用了文明的方式进行讨论,但对方依然认为我是过度阐释了,说到racist太极端,哪一种race属于racist的范畴呢,况且,她认识的尼佣很多都很好人。我质疑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要强调“佣工”,而她则解释说她对尼泊尔人的印象全部都来自佣工,况且,作为佣工没有值得被看不起的地方。

        我感到不妥,是什么不妥呢?

        首先,佣工真的是一个超越历史情境(ahistorical)的话语吗?看看香港近期发生的殴打印尼女工的事件,看看香港外籍工人面临和遇到的种种问题,佣工这个概念,在香港这个阶级明显的社会,显然是一个二等或者三等公民(不知道能不能算上公民)的词语。当使用这个词语去指代别的人的时候,这又意味着什么?学过女性主义的人都知道,personal is political,当用这个阶级的词语,与性别(女人的样子很像佣工)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难说这只是随心而发的非政治的话语了。在评论一位女性的政治言论的时候,首先采取了无视其政治态度的姿态,即使有值得争论之处,而是转而评价其长相,借用一位资深评论人士与本文相关的分析:“在攻击的时候将其拟为外来劳工,隐含将外来劳工的种族化(racialized)外表(尼泊尔人不会人人都长一样,因为是佣工,性别和阶级合力作用于种族,因而在非尼泊尔人眼中会呈现出一种与这一身份本质相关的‘尼佣’长相)作为贬低的用法(其隐含的意思显然不是‘梁女儿长得像尼佣,真好’”,而更接近‘梁女儿长得像尼佣——不像香港人/不该有发言权/谁要听她说/etc.’)。”(引用小马)

        再者,即使我同意她所说的“佣工本身是没有值得被人看不起的地方”,但这个词语的指代出现了逻辑问题和混淆概念。比如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在美国种族隔离时期,有人说,那个人的动作真的跟黑人一样,但黑人真的没有被看不起的地方,只是像黑人而已。再来,有人说,那个人好像是gay,但gay真的没有被看不起的地方,只是gay而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浅看过少数人压力模型(minority stress model),即指少数族裔在长期的社会偏见和歧视之下积聚的压力,导致身体健康状态的恶化。虽然这里没有达到恶化健康的心理学状态,但在这种社会偏见下面少数族裔的压力积聚导致对于此类言论极度敏感,又也许因为我本身是少数族裔,所以对于同样指代少数族裔的词语精神紧张,高度敏感。这样的言论,对于社会意义上的少数人来说,其实并不舒服。当然这里的“佣工本身没有值得被人看不起”可以理解为,好像是性少数人群自称“酷儿”作为反讽的身份,一种什么都不怕的心态,“我是酷儿我做主”。但是仔细看看这句话,我们就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任何想避开种族、性别、性倾向和阶级所讨论的问题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真的不想把这个讨论扩大到整个社会,但通过对香港facebook的观察,我发现一部分港人的观点,其实有点类似。他们自称拥有自由主义平等博爱的思想,却忽略了说话逻辑背后对种族、性别、性倾向和阶级问题的盲视。香港的民主社会,我再一次问,是谁的社会?而让我遗憾的是,一个学习过女性主义的人,在网络这样肆意对女性的外貌进行评价(我不能说攻击,因为对方说像,无法判定背后说话的真实目的),不把当事人说话的内容进行分析评价,而针对这些无聊的特点发表言论,有意思吗?

 

写于2013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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