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斯班 | 布里斯班的慢

作者：叔零

        布里斯班进入雨季之后，在不上学或者没有外出旅游计划的时候，我喜欢呆在靠近河滨的图书馆（State Library）里。你很难想象这样一座充满浪漫度假气息的城市，会将市中心最值钱的地皮用来建市立图书馆。但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能够体会到这种用意了。布里斯班的生活，不过是读书吃饭，散步赏景。抱负虽然小了点，但是足够快乐。

        在布里斯班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不能着急。公交车按照时刻表来，时常晚点或者索性失踪，周六周日更是几乎隔一个小时一班。城市内没有地铁，除了公交车外，虽然有火车和船，但这也不是你什么时候想坐就能坐上的。从小在北京长大、对速度有极高要求的我，一开始真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节奏——有的时候糊里糊涂晚出门五分钟，就要面临在大太阳下等车的困境；可有的时候明明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车站，却等不来公交车。我曾经跟室友抱怨过这件事情，她哈哈大笑，“why are you always in hurry. Just relax!”

        其实，在众多的情绪中，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放轻松。可是当一个人来到这样一座连钟表都会慢下来的城市，我也只能学着当地人调整自己的时间。公车不来，那就溜达着走到换乘的车站，权当锻炼身体；排在十个人后面等待付款的时候，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和身旁的陌生人聊聊天气。所以，当有一天傍晚，我一个人拎着刚买的青菜，走在扑洒满地阳光的草丛中，脑海中盘算着晚上要怎么煮一锅牛肉面的时候，我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做布里斯班的节奏——不能着急，也没有必要着急，什么事情都一步一步来，然后好好享受。

        这种生活的态度营造出的城市氛围也必然是闲适的。商家店铺早早打样，周日连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都人烟稀少。但是，闲适并不等于无聊。除了周日，人们早早下班回家可不是为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为了享受多彩的夜生活。说到夜生活，其实并不仅仅是我们想象中的酒吧寻欢。布里斯班市中心的Culture Center经常会有各种等级的演出，Comedy Theatre也会不定期举办面向市民的免费脱口秀。这些大大小小剧院的旁边，就是著名的South Bank Park，也就是在布里斯班河南岸的河滨公园。外表看上去，晚风下的南岸公园凉爽而静谧，你或许能看到几个家庭正在岸边烧烤聊天，淘气的孩子们在周围的草丛中滚来滚去，还能看到一些年轻人在人造浴场中游泳，或者在沙滩上眺望布里斯班河北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可是，当你走到South Bank Park的深处，就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各种风格情调的餐厅和酒吧坐落在人行道的两侧，中间的区域被政府开辟成为乒乓球场、少儿高尔夫场。酒吧和餐厅一直绵延到街对面，价格虽然属于城市中餐饮消费的较高水准，但是想象一下，如果身在一个装潢摆设都具有中东情调的餐厅，吃着地道的美食，眼前是夜幕笼罩下的河水，身边是谈笑风生的家人朋友，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地付账吧。除了热闹欢乐的聚会，我也时常看到有人独自拿着一瓶酒，默默坐在河畔边喝边看风景，也有人背着瓶瓶罐罐在河边作画写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无论静谧或热闹。但是，看啊，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散步的、聊天的、游玩的还是沉思的，他们都享受自己的生活，并不为明天的事情烦恼。

        布里斯班有着颇为“享乐主义”的时间观：夜晚的生活要有夜晚的姿态，褪去白日的纷杂，以此刻的心情，过此刻的人生。

        而周日的人们多数会去哪里呢？这就回到了文章开头那个收留我“思考人生”的市立图书馆。或许是因为心态平和的缘故，布里斯班的人爱读书，爱买书，也爱好谈论书。我不止一次在公交车上看到前后左右的人都在读书，撇开保护视力的问题不谈，这样的读书爱好者还真是让我有些吃惊。所以在经历了忙碌和娱乐兼备的一周后，无论男女老少，布里斯班的人们倾向于在周末的时候来图书馆做一些私人的事情。除去借书看书，还可以借阅影像资料、看微型电影、在琴房练琴、在音乐房练歌等等，市立图书馆还会定期举办画展和工作坊。而图书馆的旁边，就是Gallery Museum和 Science Museum，可以说，这一带极大地满足了市民的文化享受。而布里斯班的人们，也和我印象中的一样，流连于这种富有张力与内涵的方式，把自己的周末交付给内心深处对于精神的诉求。

        来到布里斯班的时间不算太长，在这里居住生活的时间也不会久到让整个城市的性格融入我的骨血。我流连于每一处带给我感、体验的地方，企图记住这种许多年未曾体验过的悠闲。很多时候，当我带着来自北京的一种焦灼感审视这里的生活时，会很容易在这些景色中，在人们的谈话中、在耳边鸟儿鸣叫远处树叶摇晃的声音中得到宽慰。这样一座小而精致的城市，在被商业包装的“旅游胜地”的名号之下，以它特有的面貌和方式，展现几十年来孕育出的散淡脾性。布里斯班以一种特有的坦然展现出如木心诗中所描绘出的境界——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写于2014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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